从东南大学机械学院到清华核研究院,蔡洋洋专门做些别人不喜欢做的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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国家奖学金、东南大学最具影响力毕业生,第七届华东地区 CAD 应用技能竞赛一等奖、 2017 RoboMaster(全国大学生机器人大赛)华东区一等奖、东南大学第十五届及第十六届机械创新设计竞赛一等奖,无人机飞手、设计师、最强大脑设计师……
不仅仅是“学得好机械的女生”、比赛场上唯一的女生,也是这个赛场的第一名。去年,顶着数不清光环的蔡洋洋,进入了清华核能与新能源技术研究院攻读博士学位,站上了一个新的起点。
只要稍作了解,你也会像其他同学一样将蔡洋洋“封神”。然而在采访中,她反复强调自己只是一个“普通小孩”,只是想为和她一样搞科研的人说说话——不管“普通小孩”是不是一个我们不太相信的自谦语。进入高手如林的清华大学后,蔡洋洋的确有了一些转变,开始反思从前的自己是否过于激进,也明白了踏实的珍贵和必须,“最强大脑的导演再来联系问我要不要当选手,我说毕业要紧,毕业要紧”。她说,和所有年轻人一样,站在 20 岁的头几年一定会有所迷茫。
但从交谈中,你还是能探见一些之所以被“封神”的道理,那就是她如同永动机般的热情,“做什么都比躺着强”,越是脚下生风,就越得心应手。那股自己也说不清的坚韧和冲劲,伴着她乘风破浪。
N = NYLON
C = 蔡洋洋
N:从东南大学机械学院到清华核研究院,为什么会有这些选择?
C:因为我喜欢物理,其实当初也不太了解机械专业到底是什么,但学了之后就发现自己特别喜欢,是可以做下去的。我从小就有一种奇怪的想法,就是很喜欢挑战自己。比如我晕针,当时就想学医,但是学医分数太高。然后大家都说女生不适合学大工科,我就偏要学,而且学得还不错。
我就比较喜欢做别人不喜欢做的事情,大家一般都谈核色变,我就来核研究院了,因为我觉得有意思。当然我只是个普通的小孩,这个选择也是出于现实的考量。
N:这些专业里女生普遍都比较少,你怎么看待这件事?
C:现实情况是,女生在很多领域都会有一些限制,比如外科医生,再比如机械。一方面,基本大家主观上都觉得女生不能吃苦,另一方面在实际操作上会有问题。比如我的专业,金工实习时用到的虎钳,就是按照男生身高设计的,女生用起来要垫脚。还有女生留头发,使用旋转类机器就很不方便。因为没有女生选择这个方向,所以工具是按照男生的条件来做的,这个是双向的影响。
学机械的女生真的很少,真的想做机械的女生更少,我们机械学院里大部分的女生也都转行了。本科的时候觉得自己性别很突兀,特别是各种竞赛,基本只有我一个女生。现在来了核研究院就还好,做科研的女生还是很多的,但是现在又发现了新的问题,就是人们对女博士还是存有一些恶意的。
N:你觉得自己有学机械的天赋吗?
C:我觉得还是有的,嘻嘻。我还是做得了很多别人做不了的事情的,比如我最骄傲的就是参加 CAD 竞赛,我是在大二时候参加的比赛,除了我和班上一个同学之外都是大三的同学,我当时工图还没怎么学,但最后还是拿到了第一名。还有经常帮同学和室友审图、折图纸之类的。
蔡洋洋获得的一些证书
N:为什么又说自己是普通的小孩?你在大学的时候是被“封神”的。
C:被“封神”其实是大家互相吹捧,大家都叫我“洋神”,我也这么叫他们。说自己是普通小孩是因为实力普通,也许是性别原因,大家有夸大的成分,现在回头看其实自己也没做什么厉害的事。
本科后面一段时间挺骄傲的,感觉自己能做东西,包括给《最强大脑》设计的东西,还有我们的竞赛、作业之类,但是过一段时间再看就发现其实没什么了不起。而且我做的根本就不好,就是像小孩子过家家一样的,没有什么工业价值,这是快毕业的时候我发现的问题。来清华之后又是另一种想法,觉得在某一个领域做出创新性的、开创性的贡献,才是我应该做的事情,其实就是理解了什么是科研。
做科研还是要踏实一点,搞科研第一就是要严谨踏实,我正在朝这个方向努力。其实我很怕自己被宣传,我一直强调自己很普通,但是我想为我们这些搞科研的人说说话。
N:大学的时候都参加了什么社团?
C:社团最主要就是机器人俱乐部,4 年都在这里。这是我们院的一个很大的社团,主要就是为了参加 RoboMaster 这个比赛。这个比赛就是机器人的对抗,每个队造十来辆车,有战车、英雄机器人、工程车、无人机、哨兵等,攻击对方,打掉对方血多就赢了。重点在于车都是学生自己设计,装配调试,甚至自己加工。
机器人比人金贵好多,因为都是心血。下雨了人可以淋雨,车不能,唯一的伞要给车。从大一开始我参加了三届,这个比赛真是靠实力,跑就要跑得快、打就要打的准。
RoboMaster 作为全球性的比赛,全球前 8 名是一等奖,9 ~ 16 名是二等奖,学校和学校之间的竞争是很激烈的,也是这个比赛让我意识到自己很渺小。比起其他项目,这个比赛绝对是本科里投入最大,但表面上的回报(比如奖学金)最少的比赛,但也真的能学到东西。当时我每天都泡在实验室里,可以说我本科期间所有的技能和荣誉,都和这个比赛有关。
而且我觉得社团不耽误学习,不知道别人怎么样,我是忙的时候就什么都可以做好,脚下生风又井井有条,但是闲下来反而什么事都不想做。所以我总是让自己忙起来,一闲就给自己找事。
N:作为无人机飞手、设计师,你的很多经历都和无人机有关,跟我们具体谈谈吧。
C:在 RoboMaster 里,无人机是上场的机器人之一。大一的时候,我在俱乐部听说缺飞手,我就去了,后来暑假留校准备比赛的人里只有我一个人会飞无人机,我就当了飞手。参加比赛的第二年,无人机就要自己设计了,我就开始学设计。
中国的无人机很厉害,商用的航拍无人机,大疆公司占全球 70% 的份额,我现在还是会关注这个领域,比如综艺里出现无人机,出个影子我就开始猜型号了。
N:当初是什么契机成为《最强大脑》设计师的?
C:大三事情不是很多,当时我们俱乐部在比赛中的表现还不错,《最强大脑》恰好有一个机械类的项目,导演就找到俱乐部,问有没有人可以做这个事情,我和两个师兄说去帮忙做,后来他们各忙各的,就剩我在做了。
齿轮墙第一次试装配
我一共设计了三期道具,花费精力最多的是“齿轮之谜”那一期,快录制的时候,每天跨半个南京去录影棚装配调试,为了让节目的效果好,我们来来回回地改。不过这个经历也让我意识到,自己更喜欢踏踏实实的科研本身,不太喜欢科研以外的东西。
N:现在的领域好像跟之前不太一样,觉得自己有什么转变吗?
C:其实本科给我的最重要的东西不是学到的知识,而是学习的能力,有了这个能力,在什么行业、什么位置都能做好。说了可能会被嘲笑,现在在核研究院做科研,我最深的感受就是要有奉献精神和专业情怀。记得开学的时候我们看一个原创舞蹈剧《马兰花开》,讲邓稼先的故事,几个同学一起哭得稀里哗啦,觉得太懂了,虽然自己很渺小,但在做一件有意义的事。
左为蔡洋洋
我们国家的高温气冷堆技术全球领先,我们课题组研究电气贯穿件,反应堆压力壳里面压力和温度不是都很高嘛,但得把信号线和电源线接进去,不能直接接,我们就在做这个转接的装置,这个装置目前还没有国产化。我们课题组还有很多和军工企业的合作,比如核潜艇什么,想想就觉得自己很厉害。
N:对自己的未来有什么规划吗?
C:还没有……我想活在理想主义里,比如一辈子读书我觉得就挺好的,我觉得搞科研特别纯粹,就是弄明白一件事,是非分明,不用考虑其他。但是纯粹的理想主义也不可能,好多人毕业了都去考公务员了,我都不知道我会不会坚持。
毕竟现实世界不能太理想主义了,总要考虑很多事,但是读书人要有读书人的骨气,有的人能从科研里找到乐趣,但也有很多人是为了拿学位,我希望我是前者吧。
撰文 ginkbugo
编辑 壹壹得壹
插画 宇宙废狗