特案侦查组2
东闽市公安局分局特案调查组
立 卷 人:李广通 陈猛
立卷时间:2013年3月12日
终结时间:2013年3月31日
火,在叶子和草丛中燃烧那么绿,仿佛每个夏天都是最后的夏天。
——丹尼斯·莱维托芙
楔子
晚上十一点,王守琛回到家时,妻子正在洗澡,磨砂玻璃上挂着水汽,描出一个臃肿的人形。
他随手将外套丢在一边,无聊地打开电视,身体缩进沙发的一刻,心情也好像跌进了谷底,不清不楚的落寞油然而生。
过了一会儿,妻子赤身裸体地从浴室里走出来,经过电视机前,他甚至都没有抬眼。
他和妻子结婚二十年了,一个身体翻来覆去看了二十年,每个细节都烂熟于心,再也激发不起他的任何欲望。
他甚至忘记了上次和妻子做爱的时间,上个月,上上个月,还是半年前,算了,反正是很久之前的事。
妻子到卧室套了一件睡衣,走出来坐到沙发上,默默地修剪起指甲。那只可爱的松狮缓缓挪到妻子脚下,轻轻附着在她的脚背上,时不时用舌头舔舐她的脚趾。
妻子本能地缩了缩脚,一脚将它踢开:“讨厌!”
那一刻,王守琛恍然感觉那一脚踢在了自己的肚子上,踢得他五脏六腑都舒服了。他忍不住想到了Nina——一个让他品尝了真正的,原始欢愉的还有那在粉色高跟鞋包裹下的双脚。
他的欲望被彻底撩拨起来,掉进了一个欲望营造的迷离幻境。他幻想自己跪在地上,高高地撅起屁股,一双玉足放肆地踩在背上,缓缓地,向更深更隐秘的地方撩拨。
他隐隐感到一股冲击,愈来愈重,愈来愈清晰,一下接着一下,他想抵抗,却忍不住沉溺,痛苦又充满愉悦,直至被彻底击碎。
高潮伴随一声低吼而结束,王守琛大气吁吁,回归现实。窗外滴滴答答的,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雨,他想到公文包还在车里,里面有一份未读的合同,就匆匆打扫了战场,提起裤子,走出书房。
妻子已经睡了,王守琛打开门,见门前放着一个纸箱,忙警惕地左右看看,甬道上空荡荡的,空气里透着一股隐隐的腥味。
他抱起箱子,见上面嵌着一张卡片,上面写着:你的那份。
“我的那份?”他嘀咕着撕开胶带,一股怪味扑面而来,是女人的体香,却混合着腥臭。
他掀开箱盖的瞬间,突然“哎哟”一声,猛然将箱子丢了出去,里面的东西被甩出来,滚落到台阶下面。
那是一只人的脚掌。
王守琛镇定了一下,小心翼翼地走过去,他缓缓拿起那只脚,心中充满恐惧——这是真实的女人的脚,柔软光滑,脚趾、脚背、脚踝,每个细节都堪称完美。
这是谁的脚?
他忽然想到刚才Nina发的那条朋友圈,当时他以为她不过是在深夜发骚,就点了赞,没想到真的收到一只人脚。
它是Nina的吗?
那一刻,王守琛心中的恐惧被一股莫名的快感消释了。
今天是我二十九年的人生中最黑暗的一天!
就在刚才,我深深伤害了蔡小静!
蔡小静是我女朋友,半小时前,我们又吵架了。
起因是分局内部调整,我有机会从特案调查组转到办公室文职,蔡小静便坚持要我离开特案调查组,我迂回地拒绝,一次普通聊天就演变成了“撕逼”大战。不……是撕我大战!
蔡小静哭得梨花带雨:“从我们谈恋爱开始,你就一直忙忙忙,你陪我吃过几顿饭,看过几次电影,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,别人过节都是你侬我侬,我们过节不是你在出现场,就是在审犯人……”
我说:“小静,你听我说……”
她打断我:“说什么说,有什么好说的,今天你必须给我一个说法,你是要你这身警服,还是要我!”
我又气又心疼,没想到电视剧里的狗血桥段在我的生活里真实上演了,我正极力安抚她,师父的电话就打了进来。
我暗骂一声娘,这个关键时刻,他也来搅局。
蔡小静知道是师父的电话,眼神要把我生吞活剥了似的。
我干笑一声:“亲爱的,我接一个电话,接一个电话……”
随后用力按下接听键,好像在按师父的脑袋。
师父的声音传来:“你在哪儿呢?”
我将声音压进喉咙里:“我这里忙着呢,有事回头再说!”
师父丝毫不在意我说的话,顾自说:“零点五分接到报案,虎泉北路115号新城公园内发现一名受伤女性,报案者称该女性只有上半身,目前生死不明,你立刻去现场!”
没等我回应,他就挂了电话。
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,在这个紧张时刻,竟然出了命案。
我转过头,见到蔡小静阴沉的脸色,知道她已然猜出了电话内容,忙赔笑道:“亲爱的,我得马上出去一下,有一个重要的命案现场需要处理。”
蔡小静一脸阴翳:“你每个现场都非常重要,它们永远比我重要,你可以走,但如果你从这里走了,我们就彻底完了!”
时间紧迫,我没时间化解她的无理取闹,转身拿上警服就往外走。蔡小静见我来真的,施展起撒泼大法:“你滚了就别回来了,你这个浑蛋,浑蛋!”
此时此刻,我正举着伞,站在大雨中,心碎了一地。
雨中,警灯和救护灯连成一片,红蓝相映。
我站在师父身后,忽然有一种想要上去揍他一顿的冲动,我进入特案调查组,内分泌失调、感情触礁、磁场混乱,全部拜他所赐。
就凭这些,我真应该给他一拳。
但转念一想,这个男人培养了我破案的逻辑,传授了我丰富的经验,教会了我刑警的担当,他让我学会了珍惜生活,关怀生命。
那一刻,握紧的拳头又松了。
两年前的“自体爆炸案件”之中,大龙和李小瑶被未知病毒感染,经过抢救,大龙脱离危险,李小瑶却由于出现并发症而去世。
案子完结后,师父突然就离队了,甚至没有给我打一个电话,我跑去问俞队,俞队说师父办理了停薪留职。
至于他去了哪里,谁也不知道。
师父的不告而别让我耿耿于怀,他离队后,我、大龙还有陈刚被编入其他中队。
有一次,我和法医老迟吃大排档,突然怀念起师父,不免一阵伤感,他一边撸串,一边说:“别哭丧着脸,一副你师父死了的样子,放心吧,他肯定还活着呢,没准哪一天,他突然就回来了。”
老迟的话没说错,半年后,师父突然回到了分局。
我和大龙激动万分,我问他这半年里去了哪里,他说他去了丽江,一直住在当地一家特色客栈里,他说到了迷人景色和风骚的客栈老板娘,一副人间天堂的样子。
我说:“那你怎么突然回来了,你应该和那个风骚老板娘结婚,再生个孩子。”
我本以为他会煽情地说“我舍不得你们,舍不得刑警队”,结果他点了一根烟,慢悠悠地说:“我的钱花光了,我要回来继续赚钱,再去找我的老板娘。”
当时刑警大队扩编,除原有中队外,新增特案调查组,师父就是组长。
我和大龙重新回到师父身边,陈刚由于家庭原因继续文职工作,经选拔,茶壶带着全局同事既羡慕又恐惧的目光加入了我们。
我再次和我既崇拜又厌恶的中年胖子站到一起,并肩战斗了。
大龙推了推我:“想什么呢?”
我这才回过神来,看到了那个半截女人裹在透明塑料袋里,腰部以下全无,双手也没了,眼窝子是空的,在雨水的刺激下,朝外泛着血沫泡子。
我虽然见惯了罪案现场,但冷不丁见到这样的残肢,心还是猛跳了一下。这时,救护人员正将半截女人朝救护车上抬,师父抓住一个白大褂的手问道:“她死了吗?”
白大褂摇摇头:“还有呼吸,但很微弱。”
师父松了口气,微微颌首:“拜托,请一定要救活她!”
接着,救护车消失在了雨夜里,我们这才注意起报案人来。那是一对中年夫妇,今天是他们的瓷婚纪念日,吃过晚饭,两人驱车来公园散心。
丈夫称,起初妻子听到一阵咿呀的声音,很微弱,他们没在意,但声音持续传来,他们就开车寻找,结果在长椅下看到了这个半截女人,怪声正是她发出的。
大龙很好奇,为什么她发出的是咿呀声,而不是“救命”之类的,他的疑问很快得到了解答:这个受害者的舌头也被割掉了。
只一刀,从舌根部位切掉,干脆利落。